2012年2月20日

巨大的反身性


        當巨大的反身性包圍成一種基調,我如何能使自己不退縮進溫情
        主義式的凝視?若將其放下,我又怎能看清學院論辯的座座浮雲
        劇場,或架滿稻草人的憤怒螺旋,而不會在某日才醒悟這一切或
        許指向內心的空乏、不安?

        終究是沒有答案的事。

        若真如托爾斯泰所說:生命的意義是實踐性的問題,或許該說生
        命不是原地想好最佳解而後付諸實現,世事沒一件簡單,但懼其
        複雜深邃,不過凸顯了不成熟罷了。就先做吧,苛責缺憾遠不及
        耕耘來得偉大深刻,與真實。讓生命心無旁鶩地運行,才是理解
        的真正方法。

        時刻警醒,有愛,但明白缺漏與遺憾才是生命常態;望向問題但
        不忘那並非事物全貌,再者,每個人都是渺小的圖像碎片,畫,
        是我們共同想像、生活出來的。要世界是什麼樣,先那麼行,但
        不要把全部的責任怪罪到任何人身上,包括自己。該慢慢來的,
        讓它順著現況的邊角默化,該挺身的,義不容辭。

        就這樣吧,認識自己與世界,心懷他人,熱情驅動紀律。餘下的
        ,歸諸那該歸諸的,或者,交給生命本身。



2012年2月17日

「螢幕外頭,人性不變」 ──評《一位數位移民的告白:Facebook, iPad, iPhone如何翻轉我們的世界》










中文書名:《一位數位移民的告白:Facebook, iPad, iPhone如何翻轉我們的世界》
作者:尼克.比爾頓 (Nick Bilton)
譯者:王惟芬、黃柏恆、楊雅婷
出版社:行人
出版日期:2011年02月08日
語言:繁體中文
ISBN:9789868658189



你在哪裡看這篇文章?當這篇發表於Blogger平台的網誌,隨著分享,竟可能在臉書、噗浪、Google+TwitterRSS閱讀器甚至PTT2.cc被閱讀,再者,平台可能是電腦螢幕,智慧型手機或平板電腦,此般光景,不過十數年的事,有什麼正在發生嗎?《一位數位移民的告白》中,經歷「數位變形」的作者試圖提出他的觀點。
  一本談未來趨勢的書,難避免立場爭議與人云亦云的批評,未來又怎麼可能說得準呢?但趨勢書籍畢竟不該做算命卜卦之事,將現況分析清楚,立論中肯地提出預測,不忘回應其他觀點,這些才是關鍵。長年耕耘數位領域的《紐約時報》記者Nick Bilton,認真扎實地做功課,詢問專家,試圖將數位革命的諸多面向,串成一幅完整故事。誠然,他最後採取偏向「科技樂觀論」的評價,認為未來將是一切邁向個人化、社群導向、多工並進的嶄新世界。聽在不少人耳裡可能顯得刺耳,這卻不妨礙他犀利的見地。作為一位「數位原民」的讀者,上述確實存於我的數位經驗之中,篇章裡種種細緻的討論,更時常將平日習以為常的事件串起,讓人驚覺:自己汲取資訊,創造經驗的方式和上一代有如此巨大的落差,而這一切不過最近的事。
  群、個人、多工為本書的幾個核心觀念,同時也是未來生活,”how it works”[1]的起點,作者也分別以數種案例甚或論文輔佐觀點。作者首先深入媒體業的最前鋒:色情產業,進行訪談調查。他看到一座座鉅變的城池,過去龐大的地下媒體經濟體,也難逃盜版和網路平台的侵蝕。然而,成功轉型的業者適應了這波革命。如同色情產業過去始終是創新先鋒,這些業者也提供了新型態發展的可能。很多東西變了,有些沒有變;現代人不再願意付大把鈔票購買服務,他們有更多便利管道。但「適當的價格、品質、分眾性、以及立即性……是人們願意付錢換取的服務(p.58)」接著作者提出一切的關鍵,下一代消費者在乎「較佳的經驗」:亦即更良好的說故事能力。
  說故事。當數位經驗化歸為故事講述和接受的新方式,作者認為人們將開始利用「錨定社群」(親友或網友等信賴者)建立認知地圖,藉以避免被資訊浪潮淹沒。選擇熟悉的個人形成社群,過濾資訊,人們不再那麼信任定型的報章媒體等大型資訊提供者。信任維繫社群,與素未謀面的網友關係被想像出來,彷彿一種「想像的共同體」(借用Benedict Anderson的著名著作《想像的共同體》當中的概念),一個「自成一格的國度」。
於是,在資訊生產與分享門檻大為降低的網路國度,個人不再因《紐約時報》的招牌而相信其內容,信任直接面對個人,我們將身邊所有的發言者納入「信託市場」調控,篩選,此過程大幅提高人們的主動性。答案揭曉:認知地圖的中央永遠是「我」;如同Google Map始終以「我」為中心,而不似傳統地圖,需要找尋自己的位置。傳統中心已然消失,「數位無政府狀態」取而代之。
新時代的觀眾,主動但貪婪,不放過任何一絲擷取資訊的機會。本書對「多工生活」良窳的討論,也是最受爭議的地方。作者嘗試提出多工能帶來的好處,諸如提高協調性和反應性,提供多元體驗等等。然而最後仍回到「平衡」的命題:「這並非全有或全無的問題(p.255)」,多工與多層次體驗提供更為全面的數位經驗,但有時專注閱讀更有收穫。
本書的問題,在於作者立論始終從人們運用工具的角度出發,說明社會範疇的變革,而不常回歸社會本身。在單純與科技互動之外,人的生活存在其他面向,這些因素如社會互動,環境問題,階級結構等,皆須參照討論。相關問題諸如:數位落差,並非每個人都樂意且有能力生產故事;個人化的困境是否將使我們受限於固有社群,視野難以打開;科技演進的後果,電子廢棄物與虛擬系統崩潰的風險,當然還有隱私風險;主流媒體霸權的延續,透過資訊不對等,採取其他形式,譬如關鍵字廣告,置入性行銷,業配訊息等等。缺少個人-科技互動描述之外的社會觀察,乃本書缺憾。
然而,這仍舊不是一本談「科技決定論」的書籍。作者試圖為當代科技爆炸性的進展設下定位,從器物變革的角度,提供對數位趨勢的觀點,自有所侷限。但撇著大膽預測,仔細思索諸般具體存在的現象,浮現出來的,是一幅幅人性處境:人性不甘於寂寞,懼怕遺忘,總想將生命種種美好留存下來,分享傳遞。人們聆聽他人言說,投以信任,為省時方便,更可能為了一份感情與信賴。我們閱讀臉書上朋友對時事的品頭論足,和巷弄三姑六婆口耳相傳的情境,並無二致。自拍影片上網的學生,和兒時畫完圖畫便興匆匆拿給爸媽看的小孩,都期待被讚美。
渴望書寫創作,並被聆聽,渴望與友伴談天說地,渴望能主導所有事,選擇自己所愛的。科技始終是兩面刃,只因人性亦為兩面。人們未必能預料科技之後果,未必懂得節制,不讓工具控制自己。科技並不全然來自人性,有時科技會超前,我們需要適應;有時,科技帶來惡果,我們需要改正。然而只要使用者是人,任何科技都將反映人性面貌,自然也將把一切良善與罪惡,執著與矛盾,挾其巨大的能力,改變世界。


[1] 本書英文書名是” I Live in the Future & Here's How It Works: Why Your World, Work, and Brain Are Being Creatively Disrupted” 本書翻譯尚稱通順,中文譯名相當程度改變了作者本意,標題影響讀者解讀,這不是很好的做法。

2012年2月12日

根 ──廖亦武詩書發表會與大稻埕一小記

根  
──廖亦武詩書發表會與大稻埕一小記

  今天有些倉卒地沿著重慶北路繞到迪化街大稻埕,沒時間進霞海城隍廟看,也不及細
細品味每條老台北核心地的小巷。然而,走過櫛比鱗次的古厝洋樓,屋瓦翻新或者斑駁,
總有種很自在的感覺。離去時是深夜,現代化的車囂悉數歛去,只剩樓房為自己發聲。道
旁,忽而看到228事件爆發處紀念碑,對面是高聳的法主宮廟,一切很靜,在這歷史的轉折
路口。再繞過台北最早期的寧夏夜市,客運總急速駛過的,這短短的街,夜裡上頭時常飄
著熱氣,顯得格外光亮,今日終得一見。
  廖亦武發表會談及台灣,德國,中國走過或尚未走過威權專制等等比較。「專制的一
大特色就是將人們的記憶集體抹去。」記憶對人如此重要,德國是故不去避諱教導孩童納
粹歷史,縱使「那是多麼不光彩的事」。廖亦武的詩歌朗誦與樂器表演,震撼有餘,恰如
羅思容所言,呈現一種「詩歌朗誦的臨在感」。婦幼如何被槍殺,宛在眼前,當下沒有淚
,只有無比脆弱的沉默,震懾於連綿的槍聲與喊殺聲中。
  羅思容上台清唱了一首客家搖籃曲,她說,大家的希望在孩子身上,只要看到他們就
會覺得,事情還是會好轉的。是啊是啊孩童與年輕人,六四的大學生們又或者英年早逝的
切·格瓦拉,卻已造就如斯多改變。廖亦武說年輕人時常沒有方向感,部分由於記憶的喪
失。現代人太容易將記憶拋開,以至於我們甚至遺忘了歷史,教育也很少教這些。不知歷
史,不知自由從何來,如何能保全它?
  一直想探入台灣的大城市,彎進小巷,搜索城市光鮮亮麗的殼裡,被遺忘的部分。甚
至想到金馬走走,據說那兒保存了完整的閩式建築,與遶境活動。並不因為對人類學、歷
史等學術多麼感興趣,而只不過這讓我,一個年輕人,找回有根的感覺。

Justin.TV全程錄影:http://www.justin.tv/ns4d/b/308215631

2012年2月7日

Become sophisticated


童年,青春。何時才能放下這種執著呢?若那時刻真的來臨,我應當感到惋惜,或欣喜?

是啊是啊,曾幾何時我已不再與世故敵對,乃放下面具此一隱喻。當童真逐漸妥協,生命或開闊或不過化為另一種複雜,又何能那樣單純地抗拒長大?當責任越來越多,信任越給越少,我們還可能如孩童般,某日遊樂場共同嬉鬧一下午後,便與對方視如己出嗎?

Become sophisticated,世故與成熟的雙重含義:領會生之苦痛與孤獨,承受那些終究沒有答案的問題與矛盾。成熟,同時老去,但還緬懷著曾經真誠直截的那個世界。當人們開始學會以精神分析、文學修辭、藝術手法,去表現,探詢自我,卻仍心繫著意欲返樸的終極命題。何以總是如此複雜間接,彷彿陷進一座自己鋪下的迷宮,一開始還希望回到入口,最後,我們只求能離開,能超脫,任何方式都好,若不能,至少試著理解,一切究竟怎麼回事。

為何畢卡索會說:花了一輩子,才了解年輕是怎麼一回事。回望,或追悔都不過保證了復歸之不可能。因為不可能,每回望看,生命皆彷佛是種失去。陳珊妮在<永恆的微笑>這樣唱著:「當青春被領悟/就開始變老」。而生命之流仍然這樣持續沖刷,妥協彷彿時間早晚之事,更可能,妥協前我便放下如此負面預設:就敞開胸懷吧,看看那些成長所賦予的許多美妙經驗,快樂與痛苦總相伴而生,蘇格拉底不這麼說了嗎?這樣一條適合成人的法則啊,學著長大吧。

但但但,或許多年後,成為看似掌握生活,獨當一面,如夢想中成熟而智慧的人時,重回兒時的沙坑,看孩童堆出一座座城堡。彷彿那一整天,全世界就只有眼前這一方沙土,是重要的。全然的擁有與滿足,夕陽下,會不會覺得有什麼已隱隱然消失在風中?

而風,是永遠不會停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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