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月31日

<大二那年暑假> ◎謝爾庭


<大二那年暑假>
                                     ◎謝爾庭
                              《幼獅文藝》2011年二月號

回家的路全被七里香統治
分不清自己的回憶
便與蟬鳴一併
穿戴上床

關於那些甦醒
總是太過累人
脂一般軟的午后
被子一捲就是整個夏天
還硬要和暑氣爭論單純

校園再度沸騰
突然又想起
那次流浪的海聲,想起
每朵雲都是夢的島嶼
每剪碎浪
都是鷗鳥的化身

終究捨棄春季的承諾
築書本的城堡要好好長大
裏頭,卻永遠蜷縮
瘦弱的孤獨

偷偷告訴自己,偷偷
讓一個人離開
勝過讓他偷偷進來
想著想著很是得意
才一轉身就開始流淚

太陽終於下沉
才發現忘了和燦爛說再見
忘了大吼和曬黑
涼涼的風就吹了起來


2011年1月17日

關於排擠和群體互動


  原本在思考,是否台灣的教育沒有教會學生如何控制自己的言論?但我後來發現,這東西是無法教的,純粹是社會化的過程。因此我們看到大多因為言論導致被排擠或者被公幹,好發於兩個階段:進入新群體的初期角色,以及舊群體中資歷久,承擔某些責任的角色。

     前者解釋了為何不當發言經常出現在大一或者任何新進群體,大家初相識的時候。因
為本身社會經驗的受限,使他無法意會到自身發言的不洽當,也就是,因為沒有足夠經驗
判斷群體的差異,他會以為同樣的話能適用在任何他遭遇的場合。他會遭遇重大挫折,激
烈或平和。而讓他難受的經常會是伴隨而來的情緒性字眼,這些具攻擊性的事件,反而會
更使得他難以靜下心來思考正在面對的問題本質。

     因此通常會有的現象是自我感覺良好,場合持續錯亂(分不清公私領域的差異),以及
不能容忍別人的提醒。(將所有的批評視為人身攻擊,而不願意去檢視發言的適當性。)
種情況無法透過特定角色(哪怕關係再密切)的提醒解決,而必須持續以公眾壓力,使其意
會到自身跟所處群體的問題,簡單地說就是以眾人之力,促使他完成此階段的社會化。但
在許多情況,最後的結果是遭排擠的角色選擇尋找能夠接受他的人,形成小群體。這其中
伴隨所有母群體角色間的重新分配(靠哪邊站),但大勢底定時,主流群體會彷彿將該小群
體隱去。因為社會化的意涵,即包含了群體間個體的相互適應,難以適應的個體,難以避
免地被排除。

     回到最剛開始的提問。或許真正的問題在於台灣教育的養成,當學生面臨群體適應的
難關時,多半選擇加以保護,或者告訴學生:做自己就對。然而,在社會中是不可能永無
止盡的做自己的,除非選擇脫離社會,但這種事難度極高,也不在討論範圍內。這樣的教
育會讓學生以為,只要做好自己,面對適應問題時不需要改變自己,同時將責任一律推給
同儕壓力。這其實相當可笑,因為所謂「適應」就是代表某種程度的改變。真正「做自己」
的意涵,應該是包含能夠適應群體,但是在必要時選擇堅持。但是台灣的教育似乎總是缺
少前者。

     這是為什麼我們看到,通常被排擠的人,其成長背景較為單一。以大學為例,通常(
不是絕對)他高中的成長經驗僅限於學校、家裡、補習班,甚至連社團經驗都不多。很難想
像一位從小跟爸媽在市場打滾,或甚至幫忙顧店的人,長大之後會遭遇嚴重的人際問題。
然而從這個角度思考,大學的目的就在此。大學是大多數台灣學生首度大量遭遇來自不同
背景的人,而不如國高中,同學的爸媽甚至相互認識。雖然相對於真實社會,圈子仍然不
大,但是挑戰已經夠多。適應得好的人,能夠同時找到真正的自己,也能找到朋友。(仔細
想想身邊有多少上大學完全變一個樣,但是過得比以前更好的例子?)而適應不良的共同特
徵,多半不是改變過頭,而是以過去同樣的模式處理人際。因此他們常常會說:「我覺得
世界變了,大家都變得不單純了。」他們很想回到過去的美好時光,那時大家相互理解對
待。他們不明白的是,過去之所以能夠那樣,是因為那只是一個小小圈子,因此他們只需
要做極小幅度的調整,就能適應。而他們並沒有準備好進行下一波自我革命,反而等待能
夠有人來理解他。事實上,他們該做的是理解身處的群體和環境,已經大大不同。

     而第二種被排擠的情況,來自於群體運作較久之後,某些承擔責任的人所面臨。通常
這種情況會有一個導火線:一個特定的事件或者一個沒被處理好的情境。既然是導火線關
鍵點就是背後積累的原因。原因源自於群體長期相處下,(注意,這個群體可以小到如寢室
單位也可以大到社團或者大型組織),因為理解,某個體的個人特質逐漸被放大增幅。因此
即使他度過了最初的磨合期,但是他強烈的個人特質,包含言論跟做事方法逐漸被熟悉,
以至於小缺陷經過多次累積連結放大,超出其他人可以忍受的範圍。

     這是為什麼通常會出現的反應是:我已經看不爽這個人很久了,或者:我越來越受不
了他。而仔細追究多半會發現只是小問題,但重點在於:他一直這樣,他每次都這樣。因
此終於在某次事件的重大失誤,或許某位意見領袖首先發難,經由擴散喚起所有人的觀感
,最後排擠特定一個人。

     可惜的是,通常這種情況只會導致派系的形成,最後分道揚鑣。因為不論是提出或者
面臨問題的雙方,都已經為群體付出許多。他們會無法理解,為何以前可以相互包容現在
卻不行?當這種問題被拉高到人生觀乃至於個性的層次,就是被拉高到無法解決的層次。
這種被排擠的情況(或者該說派系對立的情況),因為處理的不是單一個體和群體關係,而
是兩個群體間的摩擦,因此極容易導致群體的分裂,或者大出走。

     雙方都不會覺得自己有錯,某種程度上的確如此,但真正的問題在於,雙方都沒有注
意到群體的變化。這或許是社會化的另一面向:群體間個體的相互適應是持續進行的,而
非克服了最初始的破冰階段,便從此一帆風順。首先,個體看待群體的方式會持續變異與
深化。當大夥彼此熟識,不僅個體的做事態度會改變,看待整個群體的認同感也會改變。
此外,彼此的互動方式也會隨著每個遭遇的事件,發生變化。這些種種變化必須被察覺,
如果永遠以最剛開始的熱情和想像,去面對一路上遭遇的事件,最後就會導致群體的崩解
或特定人物被排擠的情況。

     這是為何被排擠的角色其特徵,經常是堅持己見,難以規勸,因為正是這些特質導致
他們最先無法適應環境的變化。如此的挫折感是很大的,因為他們極可能是群體最初始最
有熱情的一群,但是他們以為同樣的方法能夠持續下去,而沒有意會到群體的逐漸擴大,
成員的逐漸複雜,以及每個遭遇的事件和責任分配的演變。他們沒有意會到相處經驗不斷
積累,每個人的心都不可能還是最初的模樣,可能更好,但是卻被他們視為一種變質。

     通常他們會呼喚「莫忘初衷」或者「找回最初的感動」。這樣的呼喚在大多情況下對
於群體都有重新定位的幫助,但是若在摩擦爭執的當下,只會進而導致常見的新舊派系間
的衝突,使情況更加惡化。真正該做的是,去著手處理並接受變化,所謂初衷的意義不應
來自第一次成功的經驗所帶來的感動,而希冀能夠不斷複製同樣的方式。所謂初衷必須是
抽象的,因為抽象才能夠以各種不同,且具有彈性的相處方式和相互認知,指向同一個初
衷。因此,群體的目標和意義,乃至於每個人角色的變化,是需要不斷討論和更新的。只
有當個體都能夠意會到彼此的改變,以及大群體的改變,真正的包容性才能夠出現。而這
種包容性也必須包含,針對各自意會到的變化,持續不斷的進行自身和互動方式的適應。

     以上大致歸結兩種我所參與的群體時常出現的兩種排擠跟爭執的情況。當然某些特殊
情況,例如試圖透過排擠某個人達到群體凝聚,或甚至為了掌握權力醜化和排斥某些人,
那又是另外一段故事。

2011年1月5日

依然不解,關於通識。


兩則FB,起因是選課版永無止盡的中都史論戰。

其實我修通識課修得很開心從來不覺得會影響我主科成績,時間分配上也沒太大意見,是
門課總是要花時間寫作業考試什麼。在我心中通識一直都跟主科一樣重要(想要拓展知識
領域怎麼可以不花時間)。重點是,我的通識成績還經常比主科高,都是拿來救我主科成
績的。所以我不是很懂通識太重會拉主科成績的意思,以上是我的立場跟經驗。所以我覺
得比較值得討論的點,是我們為什麼要修通識?只修主科不行嗎學校幹嘛這麼煩?而不是
通識為什麼要吃我時間拉我成績。

其實通識這東西我一直不能理解就是。(外加每學期三門的總量管制超詭異,在超修限制內
我不能多修?)學生只想學習本科知識是他們的選擇(或甚至損失),為什麼要強迫他們?想
多學習什麼,成為怎樣的人學到怎樣的能力,不是應該是自己的選擇?職場在看的也是能
力不是學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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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後來我有回黑人說我知道三門通識是市場供給的限制。

只是進清大三年一直非常看不慣某些人的論調,傲嬌到像是再說:
唉呦我都快要念書念到死了你還規定我們要修通識。啊就沒興趣還要拉我成績,是要逼人
跳樓嗎?中都史的討論大多脫離不開這裡:好像通識是個麻煩的東西,有興趣的沒幾個,
而且就算用心念還是會拉成績。中都史這麼體恤我們辛勞的課跟老師,給分是他的自由,
你擋什麼路?然後有人唱高調就放大絕:不爽不要修。當你說不爽不要修時,嘴臉不正是:
我要吃糖糖你不要管我嘛!!!>/////<

何不看看自己每天生活。

想想,我們真的有認真讀書嗎?你多久沒看過爆滿的課堂?我們翹課真的是去念書嗎?我這學期忙到翻掉現在回頭想想好像也還好,我還是有一堆時間在耍廢徘徊偷睡覺。如果我真的好好安排時間,我應該仍舊能把25學分照顧好,外加我的宿舍生活(學院)。並從中學到很多。

首先,通識給分根本不該是討論重點。
重點是我們應該要有高品質的課且有鑑別度的評分方式。
這當中包含老師不該把學生當成來修通識拚成績的學生,而是要根據課程大綱來給分。
如果說為了擔心學生程度,應該是從大綱調整不是成績。

如果我很努力有學到東西,拿90幾很合理。如果根本就不想學(譬如很多人修中都史的態度),老師到底有什麼理由給你高分?(為此張元歷史課的分數讓我汗顏)
如果拿高分是學生學通識的終極目標,而不是學習,那麼何不把通識廢了省得折騰。
大家回到自己科系努力用功就好。

因此接著,我們該問的是為什麼要有通識?
如果說大學是被寄予通才教育,開拓知識領域的地方,那麼根本不符合某些學生的期待。
衝突點在這。
很多學生根本不想學什麼額外的東西,也就是說,如果把通識課的規定廢掉,學生不會想
要去額外修課。因為他們認為上大學就是為了拿到文憑,考研究所或者找工作,為什麼要
做額外不相干的事情?
他們不覺得需要拓展什麼興趣,也不覺得學那些通識對人生有幫助。沒有學習動力,卻又
被強迫列入評分排名,希望課程輕鬆給分甜非常合理。學校卻硬是要求學生七選五,外加
修滿一定的選修通識,背後是個崇高卻很少人理會的理想。

於是來到問題核心:社會需要怎樣的大學畢業生?這樣的大學生需要修通識嗎?

理想跟社會的現實持續背離(而非逐漸接近),這是通識教育制度該檢討的地方。

我認為我需要通識(並不是指這套制度,而是那些課),事實上如果沒有修通識,我根本不
會發現現在的自己,不會在大學改變這麼多。每門通識(甚至包含我覺得教得不好的),我
都能講出從裡面學到什麼,自己改變了什麼。這是我給自己的答案。


2011年1月2日

[2011] 點燃一把熊熊火焰,放進心中


  其實不知道該記錄些什麼。
  2010我第一次出車禍,第一次在酒吧喝到微醺,第一次碰吉他(雖然最後失敗),第一
次機車環島,第一次認真面對愛情課題,第一次面對自己最大的秘密。第一次覺得爸媽真
的老了,第一次用力規畫自己的生涯。
  2010我加了清華學院,我決定輔人社。2010我開始有念頭想創詩社,2010是我大學以
來接觸最多校園外人士的一年,第一次覺得我不只是個學生。差點參加Eureka(後來想想是
第一個的校外大型組織),真的參加大遊行走到凱道,自己一人旅行到南部,跟一堆大詩人
面對面拿到簽名。第一次主持讀詩會,第一次幫忙擬校外人士座談會大綱。第一次投稿被
留用。第一次跟中國學者對談,第一次有教授問我名字,說我的意見很好,第一次參加一
位教授的讀書會,跟一群社會人士。第一次跟一位老師聊到凌晨三點。
  2010也是我講最多關於我覺得我是怎樣的人,我希望我的人生怎樣,這類話的一年。
我一直講一直想,跟同學學弟妹老師我爸媽我姐,甚至還接受學弟妹採訪,在鏡頭前說我
是怎樣的人,大學生活應該怎樣的一年(汗顏)。同時也是我最常講我覺得社會如何如何,
我希望如何如何,因此我們應該(且能夠)如何如何的一年。
  我是怎樣的人?同時期望社會如何改變。過去我會毫不猶豫地說不知道,我很渺小。
現在卻可以侃侃而談關於自己,同時認真思考關於社會。
  2010是風起雲湧的一年,嘗試遠多於成功的一年。
  重點或許不是我經歷與嘗試的小事,而是最後帶給我人生觀風起雲湧的改變。這一切
都不在我預料中,當我試圖回望,看到的是一連串的脫軌與脫序:失眠、爭執、憤怒、意
氣用事,一直到現在我都會害怕自己不過是為了反抗而反抗,我只是為了一些不重要的理
由強迫自己改變。
  我真的成熟了嗎?
  然而在2011年的第一天醒來,閉上眼想著今天要做些什麼,而充滿動力,同時對昨日
所做所為感到滿足而踏實,又或者當我繼續過著不斷選擇的人生,卻在每次岔路,發現有
些念頭固定發光,讓我不再徬徨。當我開始覺得自己對社會有份責任,開始覺得人生是自
己的;這種擁有投注熱情的目標,戮力以赴的感覺,之前從未有過。還是有許多煩惱,卻
不再是煩惱不知道自己要什麼,而是煩惱以目前的狀態,真的可以讓我繼續下去,成為那
個想要成為的人嗎?
  這種思維型態的轉換,生活圈的擴大,及大量人事的進入(2010大概也是我認識最多人
的一年),使我得以更誠實的面對自己,也讓我知道世界和人生的可能性何其大。依然會害
怕遺忘,會害怕失去珍貴的信念。但是在不斷顛覆與自我戰爭的盡頭,革命精神得以逐漸
內化為審視自我與外界的因子,從中誕生理型的雛型,和對生命的堅持。點燃一把熊熊火
焰,放進心中,大概是與2010年相當契合的畫面。
  我很慶幸能夠有這樣,首度貼近我心目中大學生活的一年。生命或許沒有什麼遲與不
遲,卻有分是自己踏出還是別人設計。而如同網誌上頭的那句話,此後我人生未來的路,
便在實踐中尋找,且每一份珍貴的重量,都將由我自己給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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