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4月12日

兵役體檢速記


在那裏我們首先成為數據,再化為一座座肉體,步向偶有空隙的帳幕,隱然的國家建制與
徵收。在那裏我們分部位重組所謂生命,以規矩、感測器與針頭,再一一核實。

我們活著,是的,活得合乎標準,分門別類。從軀殼到鼓動的血流,讓輻射通過胸腔,由
裡到外全幅造像:請自行蒐集尿液,告訴我最近過得好嗎?是的,就連生命的殘餘物也將
被建檔。帶著編號手環,依序成行伍,薄袍下是一組組物件。

忽然一聲呼喚:「張XX在嗎?有人拿錯體檢表嗎?」像呼喚某位已被科學消化完畢的人
形,他的齒列與舒張壓是否已飄向不同時空去向?自由了嗎?

靈魂存在嗎?我只知道,每回坐下展示部位時,對方靠過來前,總會機械地看我一眼,問
道:「你叫什麼名字?」像要確定我確實在場一樣。

我記得我是活著的,走出醫院時我想,他們只是想確認一下而已。

2012年4月6日

事情是怎麼變這樣的?



不過想讓內心有愛,走出自利的小圈圈,只是想成為意義上的人,為何如此困難?

在乎他人的事,為他人代言,卻要時時刻刻注意自己的位置和角色。
小心避免社會屬性帶來的偽善,小心地說政治正確的話,小心地避免成為既得利益者。

縱使為自己發聲,也要注意和平理性不能有半點情緒甚至不能流淚,否則就是濫情理盲。
抗爭時要顧慮群眾感受,要小心操作,不被外力利用,或塑造假對立,紮稻草人將所有人
打成反方,讓社會紛亂。
要懂得說服但手段要柔軟能被接受,有八百種反對聲音,你就要找出八百種回應,
否則就是片面不完整,就是不可信。

論述要縝密,邏輯不能出半點錯,以免連自己的人格都因此陪葬。
批判時,引證要有據,不能和實況有半點出入,反之就是煽動誇大;
要審慎講述訴求,否則就是理想主義者。

講完之後,還要實際做,要實際有成果才不是嘴砲,真正務實。
但若效果微小那就是空想,就不可能成功就是浪費社會資源。
務必言行合一,不容許道德上半點瑕疵,更不能讓理想在之後造成反效果。

你真的不能跟身邊所有人說你在乎的事即使你真的覺得那很重要:
他們會跟你說,那與我無關,而大多時候他們做的也真是那麼回事。
世間如此多問題與苦難,你怎能一一為其發言,悉數投身?

管好自己吧,他們說:不要關心那麼多。

有天你累了,好像一停下來,就是沉默的大眾(真是這樣嗎?)
再也回不去,因為在你眼中,社會已不是過去單純的模樣,你無法昧著良心不去看藏匿各
角落的陰影。而自己又完成了什麼?是否只是年少輕狂的激情作祟,你不敢細數背後究竟有多少一廂情願與浪漫天真。回過頭想,自己有資格這樣搞失落嗎?(眼下你已擬好另外一則新的質疑)

但你也不禁疑惑:事情怎麼會這樣的,為何一切會如此沉重?
啥都不管的日子,是不是比較好,有必要這樣搞糟這短促的年輕歲月嗎?
這一切真的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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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剛開始,真的不是這樣的。
只是想關心別人,或想為自己所處的群體講講話而已,只是對一些問題看不下去。
剛開始真的無所謂天真,或假正義更無所謂理性不理性。
單純相信一群人,生活在一座島,或一顆孤獨的星球,有些事情可以,也該變好。

事情是怎麼變這樣的?
在內心道德責難與巨大,幾乎不可得的勇敢之間,有沒有別條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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